六道骸有些吃驚的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妖豔招搖的對他拋媚眼。──這不是第一次有女人主動爬上他的床想用自己的身體換取一次拍攝機會,他是個年輕有名的雜誌攝影師,但並不是有名到可以享譽世界。

 畢竟他才二十幾歲。

 但是眼前這個人,是他以為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的女人。總是一臉高傲冰冷的我行我素,還是個新人,就因為她那有些過份驕傲的光芒讓她受到被排擠的待遇,六道骸偶爾會遇見她,在舞台上。

 他總是惋惜地看著這個叫做雲雀恭彌的女人,雖然會覺得一個女人叫這名字實在是太男性化,但是名字是是父母取的,他想他也是身不由己吧。


 但是眼前這是怎麼樣?


 雲雀恭彌躺在他床上神情自如的像是這是理所當然的模樣,六道骸愣了好一段時間,不知道是雲雀等的不耐煩還是怎樣,他終是開口,「……你還要繼續發呆?」

 
 她的聲音……比起其他女人,這嗓音有點低,但是每個人的聲音特色就像每個人各自擁有的光芒與特別之處不一樣,六道骸對聲音並沒有特別研究,畢竟他只是個小小有名的攝影師,雖然之後在幫雲雀拍照之後的一整個變成世界數一數二的攝影師。


 但是那是之後的事情。


 六道骸很快就進入狀況,痴呆的臉總算是恢復原本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百分之百花花公子的形象。


 這一夜很棒……六道骸默默的想。
 
 用力抱緊懷裡的人兒,兩人裸光的肌膚相互摩擦著依慰著,讓六道骸有種莫名的滿足。就算是以往他能拿來排解慾望的女人似乎都沒有給過他這種感覺。


 明明做了一夜,但是六道骸卻還有力氣撐著臉頰側身看著那個睡熟了可愛女人,這個冰山似的美人原來是熱情如火的呀……像是發現什麼小祕密似,六道骸眼底閃過一道光。

 他不能算是情場的新手。

 做為一個中上的佼佼者,他很明白自己會再短時間裡對這個叫做雲雀恭彌的女人特別感興趣。

 因此他在看了這女人好久好久之後,終於忍不住職業病,小心翼翼的跳下床不想驚醒雲雀,那張皎白潔淨的臉龐睡得很熟很香,彷彿嬰孩似的天真睡顏讓他愛不釋手地連續拍了好多張照片。


 隔天六道骸就向廠商要求下一期的封面模特兒要換人拍,原班人馬的數十個一下子懵了,眼看都快要結束的工作,就因為雲雀恭彌這突如其來的大膽舉止改變了六道骸的決定。

 
 眾人眼睜睜看六道骸挽著雲雀來到攝影棚,所有人──除了六道骸之外──真的、沒有騙你,那個倒抽的聲音大的像刮風似。

 六道骸以為這些人是驚艷雲雀恭彌吹破可彈的肌膚,還有她那張揚跋闊的氣質,讓六道骸捨不得放手。


 一剎那,六道骸的驕傲全在雲雀身上。

 他花更多更多的心思在雲雀身上,甚至於親自設計以雲雀為主的每一張照片,他像是中毒似,發了狂地把雲雀帶在身邊。

 不管他去哪裡,或者幹什麼。

 很快的,業界就掀起一波讓人詫異的八卦。但是六道骸卻充耳不聞,這是陷入戀愛中的人的通病。


 也因為他親自設計每一張照片,當底下一個助理擅自作主地幫他拿去參加比賽什麼之類的,還以為向來陰陽不定的六道骸會找他算帳。

 但是沒想到雲雀只是在六道骸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就讓六道骸一張陰沉的臉轉亮,「沒事了你可以下班了,比賽出來的狀況要跟我通知就好了。快走快走!」那小男生一臉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看著那兩個行影不離的『男人』離開。

 「天呀!那個六道骸居然沒有找你算帳,你真是祖上保佑欸澤田綱吉。」另一個與他同事的朋友同樣意外,若不是自己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他大概不會相信。看樣子那個叫做雲雀恭彌的傢伙真的把六道骸馴服的服服貼貼。

 「可是、可是……『雲雀恭彌』是男的吧?」他喏喏地問。

 那個叫做雲雀恭彌的人,他左看右看都是男的……怎麼會……難怪人家都説搞設計藝術的都有些奇怪的癖好。


 「你是新來的麼?好歹也跟著快一年吧?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是男的好不好?」跟他講話的人受不了地翻白眼。

 
 然而走遠了的六道骸完全不知道這樣的對話,要是知道大概會抓狂,但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他身邊的工作人員雖然總是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但是似乎都不曾過問雲雀恭彌的事情。

 這也是好事啦!總比被問東問西來得好,他心情愉悅的載雲雀回家。

 沒錯,他們倆自從那夜之後,六道骸發現自己無法專心在任何一件事情上面,除非雲雀恭彌在他身邊,他才可以沉下心做事,所以他才時時刻刻把人帶在身邊。雲雀恭彌似乎也沒有什麼異議,總是安靜的跟著六道骸四處奔走,無聊得時候就閱讀自己喜歡的書本。

 偶爾也會好奇的問問六道骸的在做什麼,接著就安靜的陪在他身邊。

 很快的六道骸就非常鴨霸的把雲雀的所有一切攬在身上,當六道骸要雲雀搬去跟自己住得時候,雲雀眼底只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彎起的嘴角讓人匪夷所思,但是戀愛中的人都是盲目的。

 六道骸更是其中的盲目佼佼者。


 直到後來六道骸以雲雀恭彌唯一主題的生活照親自編成一本很有紀念價值的寫真書出來,走在買便當回家的路上,他聽見幾個小女生嘰嘰喳喳圍在雜誌區討論的聲音。

 那時候的他已經是日本第一赤手可熱的攝影師,他心高氣傲地下意識認為那些小女生們討論的一定是他家親愛的寫真書。

 「……欸欸你們看,是雲雀恭彌欸!」
 「真的欸!你看看他真的好帥喔!可是為什麼拍起來有點不男不女啊?他不是男生麼?」
 「哎唷,你這外行的懂啥!這是藝術!!懂麼?我看看……六道骸,不就是那個前幾年鬧得很大的攝影師嗎?很乾脆的把雲雀恭彌帶在身邊,然後在大家面前表現的他們是情侶的那個?」
 「哦哦哦!是他呀,我知道啊!但是也有人說他有神經病欸,居然跟人家説雲雀是他女朋友,明明就是男朋友……」
 
 
 ……這是怎麼回事?!

 六道骸手上拎著的東西順間落在地上發出聲音,但是他的偽裝讓人看不出來他就是六道骸,因此那些小女孩只是古怪的回頭看他一眼就回頭去繼續津津有味的討論那些讓六道骸聽不懂的八卦。

 他跟雲雀在一起好久好久了。
 
 除了認為雲雀喜歡穿得很中性之外,其他一切正常。他知道雲雀不喜歡那些平平罐罐抹在臉上,所以不像女人那樣很會把錢花在保養自己的肌膚、或者把自己畫成濃妝妖怪。

 他知道雲雀不喜歡裙子因為雲雀説那是他的習慣,所以他也沒有強迫過雲雀穿得很漂亮跟自己出去。

 他幫雲雀拍照也總是拍那些中性的衣服。他不覺得怎麼樣,畢竟是廠商的需要,他的工作就是把那些照片拍到盡善盡美。

 
 ……六道骸愣愣的回想那些讓他曾經有過疑慮的事情,卻發現每一件事情都糟糕的一再暗示雲雀恭彌不是一個普通人,甚至是男是女都讓人難辨。

 他站在兩人的房間外面,雲雀還在睡。
 
 最近雲雀很喜歡研究些廚房的活兒,總是在六道骸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在廚房玩弄,然後大大方方的把廚方弄得亂七八糟讓六道骸去收拾,一臉冷靜自制的跟六道骸説:「我又不進廚房!」  
 
 他總是笑笑的搖頭,自發自覺得去收拾殘破的廚房。

 但是現在他笑不出來。
 一點點虛假的笑容都笑不出來,滿腦子想的只有一個問題──為什麼要騙他!?……

 
 但卻發現自己的手顫抖著舉在半空中。

 他好想衝進去把雲雀搖醒問個清楚,但是卻又害怕從他口中聽見殘酷的回答……如果、如果那些人說得是真的,那自己又為什麼會看見女人模樣的雲雀恭彌?

 還在猶豫,門卻自己主動打開。

 雲雀恭彌率性穿著自己的大衣服,現在他懂了,為什麼自己會把雲雀看做女人這麼久了……

 「恭彌,你愛我麼?」
 
 「不愛。」

 「那為什麼陪在我身邊這麼久?」

 「…………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不離開他。」

 六道骸忽然用力從背後抱緊他,頭窩在雲雀的肩窩裡,雲雀站在廚房的冰箱前面任由他這麼做。

 這時候終於來了麼……雲雀暗想。

 這麼久時間以來,他什麼都沒有告訴過六道骸,只是一直陪著他,卻沒有說過謊、但同樣的也沒有據實以告過。

 那些流言、那些喜歡講八卦的嘴巴,都讓他私底下好好招呼過。他承認,他是故意的。

 但是等他覺得自己做這些事情像個蠢蛋只是為了不讓六道骸聽見,只是為了自己可以繼續留在他身邊──以一個女人的身分。

 
 只要可以留下來,做什麼他都願意。

 但是他累了。
 這些年下來,僵持的虛假讓他身心都疲憊。一顆心為了另一個人而跳是多麼的累,他懂。

 所以他等待。
 等著六道骸有那麼一天跟他撕破臉、跟他攤牌,等著自己離開的那時候來。當他打開房門看見蒼白著臉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前的六道骸,他就知道他想説什麼,想問什麼。

 於是當他聽見六道骸開口,不管是什麼,只要他問,他就會給予真實的回應,誠如他對六道骸的感情抑是真實般,不曾有過一絲動搖或者虛假。

 那些謊言底下的真心,他也不奢望六道骸還會發現。

 「那為什麼不説……」六道骸的聲音很低很低帶點哭腔似的問,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當下所渴求的是什麼了……


 是希望雲雀走麼?──被最親最親的情人背叛打擊總是最大,可是心底卻有小小的聲音在反抗,在跟他說不可以衝動。

 因為他更害怕自己一時失了理智把雲雀轟出去、或者毒打一頓,雲雀那比自己小的身體承受的住那些痛麼?……明明是那樣恨他、卻又那樣的深愛他。

 到底想怎麼做他也不知道。

 「………」
 
 雲雀什麼也不講,只是安靜的讓六道骸把自己越抱越緊,像是要把雲雀揉進六道骸身體裡面似,他的骨頭都在痛,但他卻依然什麼都沒説。

 突然間,六道骸放開了抱住他的手臂。

 空蕩蕩的感覺隨著空虛一起上來,本該溫熱的胸膛一下子降溫讓他難過;雲雀一臉空虛地站在原地,背後緊貼胸膛離開了,一個人的孤寂與難以適應的冰涼讓他心痛。

 
 他們背對著背,卻掙扎的誰也不願意先回頭。

 
 六道骸什麼也沒説,什麼也沒做。
 雲雀恭彌也依然繼續住在那棟公寓裡。

 但是他們再也不睡在一起,除非工作需要,其他時間根本不會打照面。就算在工作上見了面,兩個人刻意保持距離的模樣讓人感覺到不對勁。

 這樣一個冷漠的距離只有背對背的三步那樣咫尺天涯。
 
 攝影師的情感很容易反映就在照片裡。

 他們這些跟著六道骸很多年的工作人員拿著手中的照片,冰冷的像是會凍傷人的照片,雲雀恭彌的模樣印在照片裡是同樣的寒冷、難過與傷心,痛心的像是某種流行性感冒,所有人都死氣沉沉地失去工作的精神。

 而六道骸與雲雀恭彌陌生人似的生活也持續了一個多月。

 每天晚上六道骸都在外面喝了不少酒才跌跌撞撞的回家,神識不清的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卻怎麼也插不進那個鑰匙孔,才想大罵這什麼鬼東西。

 留在家裡總是默默等門的雲雀恭彌悄悄把門打開,六道骸喝醉之後的模樣總是這時候看見雲雀才會把眼睛亮起來,像是回到從前那樣。

 他苦笑地把人攬進家裡,省得他吵到隔壁鄰居。

 熟練的幫他換下衣服,弄的些熱湯給他喝緩緩胃。他知道六道骸的酒量很好,也很會喝酒,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的胃很健康,特別是最近一個多月,他就怕有人喝道胃穿孔。

 雲雀悶不吭聲地整理六道骸,讓他好睡覺。

 一如過往的一個多月來,他每天每天都坐在客廳發呆等著門外的一點聲音傳來,就飛快的跑去開門,然後他就會看見醉醺醺不省人事的六道骸,接下來他就負起照料他的所有事情。

 笨手笨腳地幫他脫衣服,結果衣服還沒有脫成六道骸就衝到廁所去大吐特吐,雲雀連忙上網找資料可以讓六道骸好過的方法。

 ……就這樣為了照顧六道骸,雲雀幾乎沒什麼睡的看照了一個晚上,然後在白天黎明的剎那他才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六道骸睡在另一個拿來當客房兼書房的房間裡。
 
 睡沒兩個小時他又得爬起來去工作,這樣忙來忙去,一個月下來其實他已經瘦到只剩下皮包骨。

 最初的笨手笨腳也已經熟練起來。
 但是他總是貪戀多看幾眼六道骸的睡臉,遲遲不願意回房間睡。

 他們倆個僵在這轉身的距離,倆人身上的刺將彼此傷的沉重,卻又不願意放開對方離去。他不知道六道骸怎麼想,但是他不想走。

 所以他們就這樣耗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連工作人員們都哀嚎想離職,當中也有幾個女性工作人員,她們是很開心自己可以瘦,但是心情很不美的讓她們感覺自己好像憂鬱症初期。
 
 跟著六道骸最久、也是唯一一個有那個膽把六道骸的東西拿去參加有的沒有的比賽,但是也因此讓六道骸一舉成名的小夥子,現在已經是成熟的大人。

 澤田綱吉私底下跑去找六道骸希望可以講開他心底的疙瘩。


 因為他深深的知道,六道骸只是找不到理由原諒雲雀。

 
 「骸,這給你吧。」他扔了一罐瓶裝的咖啡給六道骸。

 六道骸安靜的接下,接著就聽見澤田自言自語的講起自己的感情。六道骸有吃驚的看著這個大學畢業來做PT,後來因為有興趣想學的澤田綱吉,他也戀愛了?!

 「你那什麼臉,我跟我的戀人在一起也三年多了唷!」

 「是誰?」

 「古里炎真。」説完,他也喝了一口咖啡。

 「!?」

 「意外?我想也是,他總是沉默的,對所有人都保持一樣的距離。是我先喜歡他的喔!看見他難過的模樣我總是會心痛,默默的陪在他身邊,就算不喜歡也會變成喜歡,他願意接受我,讓我正大光明的在他身邊擁有他,我管他是男的女的,都沒有所謂的重要關係。……重要的是他是炎真就好了。」

 澤田紅了臉,這些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跟人講起,古里炎真是個性格很糟糕、但也很好的人,他是個非常極端化的一個人。

 但並沒有影響到他身為偶像明星的工作,偶爾也會接到炎真的拍攝工作,澤田才跟他有所交集。

 「他對我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只是還再慢慢的發芽,他說他曾經被人傷的很重,所以他對感情什麼的沒有一點信任。我說沒關係,只要可以繼續陪著他就好了。那時候他還以為我有這方面的問題。」澤田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的腦袋瓜旁邊轉著食指。

 六道骸馬上就了解他說的是什麼樣的問題。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雖然我們好像感情很好,但是基礎卻一點都不好,經常會因為一點小事情吵架、冷戰,但是隔個幾天只要有一方先開口,不管説什麼,那些事情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們又跟以前一樣。」

 「骸,我不知道你跟雲雀怎麼了。但是我們都知道雲雀是男的,而你卻不知道,忽然知道這樣的事情只是很難去接受,其實你啊,不管雲雀是男的女的,只要他是雲雀就好了不是麼?性別……真的有那麼重要麼?」澤田笑得很溫柔,在感情的路上他或許比六道骸還要晚才遇到那個讓自己悸動的人,但是他並不死腦筋,他不會跟六道骸一樣,總是鑽牛角尖。

 他沉默了。
 
 澤田有些擔心的看著不説一句話的六道骸,他不是很擅長說些好聽的話,仔細想想,其實他剛剛講了一堆都是自己的事情,好像在炫耀似的講個不停。

 該不會六道骸受到刺激吧!?
 
 要是他做了什麼傻事怎麼辦!?……澤田的小臉一瞬間蒼白,一直在遠處看著自家戀人的古里炎真輕嘆口氣,有些頭疼的拍自己的臉,怎麼他就攤上個又笨又蠢的傢伙……

 炎真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過去,「綱吉你什麼時候回來?」

 「啊呃……這個那個……炎真,我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我我剛剛跟六道骸講了一些話,可是他都不講話……欸欸,等一下骸,你要去哪裡!?喂別做傻是啊!!」澤田連忙把手機拿著就想跟著追過去,突然間有人搭上自己的肩膀,他回頭一看,居然是那個在電話裡面問自己什麼時候要回家的情人。
 
 奇怪,他怎麼會在這裡?

 「炎真?」
 
 「小笨蛋,他要去追他老婆,你想追去幹麼?」他口吻寵溺地輕揉著澤田的頭髮,恩好像又長長了些……古里炎真暗暗思考要不要把別稱廢材綱的戀人綁去修頭髮。
 
 澤田馬上就轉過腦筋,嗤嗤地偷笑。

 「什麼嘛,還説不會跟來,結果還不是在這裡了。其實你是在擔心我被六道骸動手動腳吧?」澤田用手輕輕撞炎真的腹部。
 
 他不太自然的咳了兩聲,「走啦,你別忘記你還有衣服沒有曬喔,小心放洗衣機裡面又發臭。」

 「啊!!!!我的衣服!!!」


 澤田綱吉一邊慘叫著一邊衝出公司往家里去,六道骸只隱約聽見像是慘叫的聲音,但他現在沒有那麼多空間去想那些東西。

 腦海里忽然浮現好久以前雲雀恭彌忽然問他的問題,他慵懶的賴在沙發上看書,悠閒、懶散地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好像慵懶的貓咪以他高傲的姿態流連在他家里似。

 雲雀恭彌,像貓似的人。



 「欸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拍我?」

 「庫呼呼呼,雲雀也會問這種問題呀~當然是因為我很喜歡你囉,沒有感情的東西拍出來只會讓人看的像是見到死掉的東西一樣,那樣醜陋的東西我才不要拍呢!」

 「是這樣麼,那麼我哪裡像是活著了?」

 「你的眼睛哦!親愛的,你平常總是有氣無力的模樣,對某些事情總是興致高昂,但大多時候其實都是慵懶的。可是你的眼睛啊,就像會發光似,總是很認真美麗的俯瞰這世界,有得時候我都覺得你像天空那難以捉摸的浮雲,只是暫時停留在我這里而已……」

 「…………我不會走,除非你要我走。」
 
 六道骸睜大了雙眼,詫異雲雀的話,更讓他吃驚的是,雲雀原來都知道,都知道他心底害怕著什麼。

 六道骸不怕孤單,卻害怕沒有人願意停留在他身邊。即便是短暫的也沒有,他要的只是真心願意陪著自己,沒有任何一絲虛情假意,沒有拐彎抹角,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因為他是有名的攝影師而接近,只是單純的因為他是他。

 只因為他是六道骸。

 如此而已,這樣卑微的願望卻一再失望,讓他將心門關上。拒絕所有人得靠近,利用花花公子的假象掩飾自己害怕的事物。

 但是雲雀他卻這麼簡單就看穿自己。

 而他呢?他又了解過雲雀什麼?……六道骸突然好想打自己,把自己的頭拿去撞牆,這些個日夜以來他給了雲雀多少的傷害與痛楚,多麼希望那個愚蠢的自己可以代替雲雀承受。
 
 他不曾了解過雲雀。
 只是一昧的認為自己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另一半而高興,陷入自己以為的幸福,編織著他想很久的幸福。

 但他卻忽略了雲雀總是淡淡的笑著,如果他可以看得更透徹的話,或許就會發現雲雀在隱瞞著他什麼,那些不得以隱瞞他的事情。

 他真的是世界上最該萬死的王八蛋。

 用力把方向盤往右一轉,他彎進他們倆的家,公寓底下的停車場。站在電梯前面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每一秒時間都可以跑慢一點,恨不得自己會飛,就這樣飛上十八樓六九號房。

 握在手心的鑰匙飛快的打開家門,「恭彌!!」他大聲叫喊著,完全不想管自己的聲音會不會太大去影響到別人。

 回應他的只有空蕩蕩的房子。

 六道骸的臉一垮,險些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他將家里的每一個房間都打開來查看,但就是沒有雲雀的蹤影……他……終究是來不及挽回正在失去的他麼?……六道骸腦海一片空白,沿著堅硬的牆緩緩滑下。

 為什麼、他是為了什麼跟雲雀吵架?跟他冷戰,對他不理不睬完全漠視,白天就在外面不肯回來,即使到了晚上也要把自己灌得爛醉才回來。

 還以為每天早上起來本來前一天穿的衣服全都被換下,他還以為是自己換的,但是當他有回經過幾個工作人員身邊時,其中有個女人突然回頭對著自己説,「六道先生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謝謝!」

 他才驚覺衣服不可能是自己換下來,即使經常喝酒,身體卻沒有亮紅燈,每天每天他都有乾淨的衣服可以換,廚房的活兒也有人做,髒亂的家似乎也有人在收拾……為什麼……為什麼他那時候可以毫無知覺的拼命生那個留在身邊默默為自己做事情的人的氣的?

 性別真得很重要麼?……『我管他是男的女的,都沒有所謂的重要關係。……重要的是他是炎真就好了。』澤田綱吉説過的話一直徘徊在他腦海裡,像壞掉的錄音帶,不停地不停地重覆這句話。

 
 難道不是麼?……管他是男的女的,只要他是雲雀恭彌、只要他屬於自己就好了不是麼?但是他為什麼要到這種時候才知道清醒、才懂得要去珍惜,但一切卻都來不及。


 倆人生活七年多的家,少了雲雀在家里慵懶的蹤影,他突然覺得空曠了太多,是這個房子買太大,還是因為沒有雲雀,在小的房間都讓人覺得他空當當的像是大了好多。

 「……你坐這里幹麼擋我路麼?」雲雀的聲音忽然出現,六道骸迅速把頭一抬,就看見雲雀那張冷淡的臉龐泛著微微的緋紅,似乎還有些氣喘吁吁的換不過氣。
 
 「恭彌?」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小心地叫了一叫。

 雲雀翻了白眼用力踹他一腳,「你不知道我手上的東西很重麼?還擋在這裡幹麼,起來啦!把東西拿去冰了。」

 六道骸還有些晃神,直到雲雀把所有從外面買回來的東西全砸在他身上,這會兒不醒也不行了,「啊啊啊啊啊啊!恭彌你謀殺親夫呀!!噗噢,幹麼又踹我啦!?」

 「怎樣,有意見就不要做啊?」他老大把手一甩爬去窩在他的專屬位子繼續看他的小說漫畫。

 六道骸看著他像平日一樣留在這裡……留在他身邊,這不是他的夢,如果是夢,他寧可不要醒。

 笑笑的把手上的塑膠袋打開一看,「……恭彌你買這麼多罐頭和泡麵要幹麼?」要備糧食麼?又沒有什麼大地震啥的來啊?


 「你又不在家,我還不打算把自己餓死。」某人的冷言冷語刺激到他。

 這個……算是在任性麼?六道骸滿臉黑線,一肚子想説的話全在懺悔面前消失不見。

 「對了,等一下會有個女生來打掃家里,記得幫她開門,我要去睡一下。」雲雀伸懶腰打呵欠,接著就轉身到房里去。

 ……難怪家里好乾淨啊,原來是請人來打掃了。六道骸一整個就想撞牆,這回不是真的想死,而是完全被雲雀打敗。仔細想想,也是齁,他們在一起這麼久,雲雀不是沒想一起幫忙家事,但是他是真的……幫、倒、忙。

 不是把六道骸好不容易弄乾淨的地板灑了一地的水呢,就是想洗衣服然後因為不會用洗衣機就把洗衣機給砸了,不然就是想弄點小東西吃,差點把廚房給燒了,還驚動了消防員跟警車過來打招呼。

 這樣的雲雀恭彌怎麼會做家事!!!?

 可是他能怎麼辦呢?自從知道雲雀是這樣一個徹底的生活白癡之後,他就非常盡責把人養成波絲貓,只是這隻波斯貓卻隨時都可以離開。

 六道骸跟雲雀恭彌的問題還有沒解決。

 他找到電話打過去要那個女孩不用過來,他一人就可以把事情做完了,但是電話那頭,女孩怯生生的請求六道骸讓她繼續打工,説得亂七八糟六道骸才聽懂女孩的兩個哥哥出了嚴重的意外住院,所以她必須輟學出來工作,如果不是雲雀答應她可以半工半讀的來幫忙收拾,還給得很好的薪水,可能她現在還不知道要去哪裡湊錢讓兩個哥哥住院開刀……

 「……今天就當我放你假,好好休息錢我會照給,明天再過來就好了。」說完他就掛斷電話。

 不過在他收拾家裡之前他還有事情要找雲雀講清楚。

 推開沒有鎖的門,他輕聲喚:「恭彌,你睡了麼?」
 
 床上的人兒咕噥一聲,「睡了。」

 六道骸笑了,這人怎麼這麼可愛,「恭彌別睡,我有話想跟你説。」

 「……我在聽,直到我聽不下去,你就要出去。」

 「不行,聽不下去也要聽。恭彌,我到現在還是不懂為什麼我會把你當做女人看待這麼久,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在乎你的性別。我想問你,還願意不願意留下來?」

 「……六道骸,我記得你不是笨蛋吧?我跟你說過什麼?」雲雀此刻已經從床上坐起來跟他面對面。
 
 「呃……你說哪條?」
 
 「哇嗚,我說過的話你也敢忘記啊,是不是太久沒被我咬殺了?」雲雀瞇起漂亮的鳳眼問。

 「別別別,我可不想你成了明天頭條新聞的『謀殺親夫、心痛欲絕跟去』的人唷!……啊啊啊,我開玩笑的啦!等等恭彌你哪來的刀子!?菜刀不是應該放在廚房麼?為什麼會在這裡……」

 六道骸白目的開著沒有營養的玩笑話,弄的雲雀真的是想大開殺戒。

 「我喜歡拿來用不行?」他挑眉。

 六道骸的頭搖的跟鼓浪一樣,「但是恭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噢對了,雖然我説不在意,但是我還是很好奇,為啥只有我看到是女的,別人都看到是男的你啊?」

 「因為你這白痴從小把我當女生看。」
 
 「蛤!?」六道骸大吃一驚。

 他們……他跟雲雀以前就認識了?可是可是他……他……「我就知道你沒想到,都到這節骨眼我也不奢望你會記得什麼,忘記也不錯。」雲雀恭彌一臉冷靜的聳肩,接著又躺回床上去找周公養貓去。
 
 「……可是恭彌……」

 「幹!你是要不要讓老子睡覺,欠咬殺就説,我不會客氣!!」被煩不過的雲雀,一整個爆走,觸手可及的東西全讓他當凶器砸在六道骸身上。

 
 六道骸一邊忙著躲東西,哇靠還有檯燈欸,欸等等那是新買的電腦……耶……他心痛的看了一眼筆記電腦,一回頭就抓住雲雀那雙亂揮的手,「我只是要跟你説……我要你。」下一秒就將人的唇堵住,另一隻手不安份的在身上游移。


 其實他也憋很久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不短,如果不是心情低沉,他大概是ㄍㄥ不了這麼久……六道骸默默的想,而雲雀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乖乖的任人宰割。


 後來六道骸跑去找偵探什麼的,讓人去調查雲雀恭彌過去所有的一切,他才終於想起來,在他們都還年紀嫩小的時候,雲雀答應過孤兒的他不會離開他,會一直一直陪著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倆隨著年紀的增長、家庭的不同而分離,大概他也不可能把人給忘記。

 至於會不會失去雲雀恭彌……


 「我改變心意了,老子才不要為了你這王八蛋在這裡跟你耗。」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恭彌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啊?你答應我了欸~」

 「你?哼,」他嗤了一聲,非常無情地扔了一句話給六道骸,「那你就回到過去我答應的時候的你吧,我可不記得我跟現在的你有什麼約定。」

 第六九一八次,雲雀恭彌親親離家出走。
 第六九一八次,六道骸把拔在澤田綱吉家裡把老婆綁回家磨個三天三夜。

 
 嘛~~
 至少我們鳳梨把拔有把麻雀馬麻綁在身邊,這就是好事啦。


 啊對了,那個到他們家去幫忙收東西的小女生後來成了六道骸的養女,順便把她的兩個哥哥一起登記成養子。

 這樣他跟親親恭彌就有三個孩子了。

 「開心不?」
 
 「……去你媽的……」他有氣無力的罵。

 經歷一場非常消耗體力的床上運動之後,他往往是沒有力氣的那一個。但是那個應該比他更累的傢伙卻越發有精神,每次每次想到這點他就氣得想殺人。
 
 到底是為什麼!?……他認真的思考起一個問題,難到是位子的關係麼?………




                     おわ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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