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十八次探氣,闔上手中的書,他走過去看著那個跌跌撞撞的小孩。
  「你在幹麼?」
  他的聲音不低,卻有著一種吸引人的魅力。
  那小鬼大約七八歲,正式可愛的年紀。但他高嘟著嘴,幾乎可以掛肉在上頭賣了,安靜的站在他面前。
  「沒有。」
  他挑高了下細長的淡色眉毛,「沒幹麼你為甚麼要一直在這裡跳上跳下?」
  「......」 那小鬼沒有回應,只是用力把頭扭開,好一陣子才小小聲的說,「....因為我想看大哥哥。」
  阿諾德先是紅了臉,接著假裝咳了一下,把小鬼送回他家裡。之後每當自己做在前廊看書的時後,總會看見那個有著一頭黑色頭髮的小鬼墊著腳尖努力吸引自己的注意。
  這時後他就會把手上的書蓋起來走過去幫他開門,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阿諾德自己本來就是個不怎麼愛說話的人,所以很多時後都是那個叫做雲雀的孩子自己在說話。
  可是雲雀也不是很愛說話,只是說得比阿諾德多一些。
  沒事的時後他們就這樣互相陪伴著,就算只是安靜的坐在旁邊,也好。
  等阿諾德發現的時後,他的身邊已經有一個叫雲雀恭彌的人存在。
  他們相互陪伴了很多年,直到雲雀二十歲,而他二十六歲那年。雲雀拉著他到河岸邊,那天他很疲憊的想回家休息。
  但是從以前開始他就無法拒絕雲雀的要求。
  「雲雀,你拉我到這裡做甚麼」
  「阿諾德,我有東西要給你。」他神祕兮兮的說著,嘴角邊掛著一抹微笑,溫柔似水,宛如那月光般柔情如絲。
  看得阿諾德晃神。
  直到雲雀叫他的名字,才吶吶地回神過來,但他從雲雀眼底看見笑意,他馬上就知道雲雀知道自己恍神了,而且還是因為看他看傻了。
  「不准笑,雲雀恭彌。」
  他有些羞怒地喊著。
  「好,我不笑你。但是你得接受我接下來對你說的話還有給你的東西。」
  「....你得先讓我知道是甚麼我才可以答應。」
  他皺眉頭。
  「不行,你必須先答應我。」
  雲雀難得倔強地要求。
  若是以前,他會聽阿諾德的話。
  「..... 好吧.」
  聽見這兩個字,雲雀馬上笑開了唇線,燦爛如燈光般耀眼,如此絢爛的笑容,比那花開的瞬間還要漂亮。
  阿諾德不禁這麼想著。
  雲雀笑著笑著,卻忽然迅速將阿諾德拉進自己懷裡緊緊擁抱著,這時後阿諾德才發現這個人,以前那個彆扭的小鬼長大了。他想掙開,無奈對方以經成長到不只是身高比他高,連力氣都比他還要大。
  輕嘆口氣,他問,「你到底想說甚麼?」
  「吶、阿諾德,聖誕節快樂,然後,我喜歡你,喜歡到快要抓狂的想要你了。」



  告白之後,阿諾德有一段時間過得很恍惚。比如說,早上起來誰幫他準備好早餐;比如,下班之後,明明每天搭乘的電車都很多人在擠來擠去,但是他卻不曾碰過誰的身體。
  你知道,在日本搭電車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更何況他也曾遇過被人騷擾的情況,雖然後來那些騷擾他的人都被他打的落花流水送去警察局。
  但是還是有些不怕死的傢伙。
  可是現在,等他回過神,自己不但已經回到家,洗過澡,就連好幾天才洗一次的衣服都不見了。
 阿諾德做在沙發上沉思。
  .....難道真的有小精靈的存在?
  也許小時後還會相信那些東西的存在,但是他現在好歹也是個社會人士,怎麼還會相信童話故事?
  「在想甚麼,想得這麼入神?」
  雲雀的聲音很低沉,有種令人酥麻的溫柔。
  阿諾德猛然抬頭,微張著嘴,「你、你.....?」
  「我叫了你很多次,但是你好像想得很認真,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聲音,所以我就自己走進來了。」
  雲雀明明還只是個初入社會的菜鳥,可是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卻比阿諾德還要成熟穩重許多。
  他手上端著阿諾德平日愛喝的義式咖啡,理所當然的坐在他身邊。
  「....你偷打我房間鑰匙?」
  阿諾德租的是間小套房,說小,但是也幾乎甚麼都有,房租說不上便宜,但對小資產階級的阿諾德而言,不算太貴。
  雲雀輕笑著,坦白地將口袋裡的鑰匙拿出來給阿諾德看,「我沒有偷打你的鑰匙哦!」
  阿諾德伸手想過去搶,雲雀迅速舉高了手,搶不到東西的他往雲雀身上靠得更近,卻沒有發現自己投懷送抱。
  「呵呵。」
  雲雀笑的聲音忽然變得大聲。
  阿諾德這才發現自己離他離得近,近到連對方的呼吸與心跳聲都如此清晰。
  向來臉皮薄的他,一下子就紅透了臉頰。
  但臉紅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害羞,或多或少是因為害羞所以惱怒而臉紅。
  才想張口說話,下一秒他的唇覆蓋上溫熱的氣息。
  一剎那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停止不動,就連心跳都彷彿不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他重新吸入氧氣,短暫缺氧的大腦才開始轉動。
  「嗯,比我想像的還要好。」
  雲雀低聲道。
  「.....出去。」
  阿諾德張嘴半天,才擠出這兩個字。
  腦袋運轉之後是一片混亂。
  但這兩個字換來的是雲雀的沉默。他們的確很了解彼此,最少阿諾德覺得自己對雲雀的了解不算少,起碼知道現在雲雀真的動火氣,但他不明白雲雀在火大甚麼。
  「.....我明天還要上班,請你──離開我家。」
  他勉強找出一個還算得上理由的理由,尷尬的行為舉止在在述說著他的不自在。
  雲雀仍然不發一語地坐在他身邊,阿諾德見他將自己的話語當耳邊風,還沒有從剛才的深吻當中清醒的腦袋,當下只判斷出一個很是稚氣的動作。
  阿諾德微嘟嘴唇背過身子,來個不見為淨。
  他見他如此可愛,眉梢的皺褶終於有一點點的鬆開。
他就知道。
  阿諾德並不是拒絕自己。
  他只是不習慣,也只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些事情從阿諾德無法給出成熟的反應上就可以知道。
  雖然說阿諾德比自己大上好幾歲,可是他們兩相處的時間卻遠遠超過那些年齡上的差距。
  這對雲雀來說並不是個困難。
  應該這麼說,打從雲雀開始意識到阿諾德對自己而言是多麼特別而重要的存在的時後,他就已經不僅僅是隔壁鄰居大哥哥的身分。
  雲雀默默的想著,兩隻手快速的穿過阿諾德兩隻細瘦的臂膀下,緊緊將人扣在自己懷裡,呼吸的空氣中都是阿諾德的味道。
  縱然知道兩人使用的是同一種牌子的洗髮乳沐浴乳,他還是覺得阿諾德身上有一種不同於他人的香氣。
  「別慌,我沒要對你做甚麼。我只是想跟你說,我手上的鑰匙不是偷偷拿去打的,而是你給我的備份鑰匙。還記得嗎?」
  他抿嘴微笑地在阿諾德僵硬之後緩慢地解釋著。
  就某方面來說,其實阿諾德是個還滿好轉移注意的人。
  而的確,阿諾德很快的就沒有當初雲雀剛擁抱的時後的僵硬,甚至連將他推開的念頭都沒有興起過。
  阿諾德雙手環抱胸前,另一隻手扣著自己的下巴,努力的回想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把鑰匙給過雲雀。
  昨天?還是前天?..... 他一天一天的往前回想,終於想起了有一天晚上自己在外面應酬被客戶弄得喝了近一打啤酒,讓本來就不勝酒力的自己酒醉的以為自己是千杯不醉。
  那天似乎是同事替他打電話給雲雀,迷迷糊糊中似乎有看見雲雀那張臭得要人命的臉。
  怎麼回家的他不記得了,不過他還記得自己親手將備份鑰匙給雲雀,讓雲雀可以隨時進到家裡來。
  可是他卻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主動把鑰匙交出去....
  「想起來了?」
  阿諾德安靜的點頭。
  「還想問甚麼嗎?比如說你這幾天的早餐是怎麼出現的?」
  如果不是因為背對著雲雀,阿諾德一定會發現雲雀現在的表情看了讓人火大。
  他含著惡作劇笑意,故意吹著熱氣在阿諾德脖子上,惹得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不用問了,我知道為什麼。」
  阿諾德有些像是挫敗的感覺回答,這讓雲雀感覺失去了一個逗弄阿諾德的機會。
  他只好聳聳肩表示算了。
  「但是雲雀,我跟你說過我需要時間。」
  「甚麼時間?」
  他的口氣迅速變得不好。
  他知道阿諾德指的是甚麼,但是他害怕,害怕給予了之後換來的只有被拒絕的回答。
  他無法保證自己會坐出甚麼出格的事情,那些電視上常出現的社會新聞,男女朋友有一方不願意分手而造成的悲劇.....他不能說自己不會像新聞裡的主角一樣。
  「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去想那些東西,雲雀,更何況你還小。」
  雲雀挑眉,我還小?這理由會不會太牽強了?
  他起碼也二十歲以上了。
  已經是個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年紀,就算他的人生歷練不夠,最起碼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甚麼。
  阿諾德推開那雙死死掛在自己身上的兩隻手,耐著性子跟雲雀說了很多很多被駁回的理由。
  對於一個沉溺在愛情裡的人而言,說再多爛到爆的理由,都不可能成為讓對方放棄的理由。
  「但是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男人與男人之間是不會有愛情的啊!」
  他幾乎是要翻桌了。
  「.......我不會放棄的,對你。而且我也很清楚你對我是怎麼樣的感情,只是你自己察覺不到。」
  雲雀冷冷的扔下這句話離開。
  卻讓阿諾德有些徬徨,本來還有些嫌擠的小套房裡忽然間變得空蕩蕩。
  雲雀離開之前講得那些話,不停地迴盪在他腦海裡。就連上班都無法專心一致,同事點了點他的肩膀叫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
  有些不好意思的閃避同事的目光,「課長找你,讓你現在去他辦公室一趟。」
  他胡亂點點頭。
阿諾德整了整自己的情緒,像個正在進去面試的菜鳥一樣,站在門前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才敲門。
「進來。」
「喬特,你找我?」
對方彎著一抹親切的笑容,「先坐吧!很久沒聽你這麼喊我的名字了阿諾德。」
阿諾德私下暗罵幾聲自己笨蛋。
喬特不僅僅是他的上司,更是他以前的同班同學。只是他沒有想到出了社會會再與這名打小就成績優秀的同學碰面,畢竟那時後他只見過他沒幾次,後來喬特就轉學走了。
據說是因為他們全家移民到了義大利 。
「很抱歉課長,是我疏忽了。」
喬特一聽他這麼說,連忙站起來搖著手,「不不,我並沒有甚麼譴責的意思。只是很高興有人不是因為我是課長而對我和顏悅色的巴結。」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我知道阿諾德你向來就不會為了巴結別人而委屈自己。」
語畢,他臉上的笑容似乎變得更深些。
阿諾德讓他繞得有些頭暈。
聽著這不知道是褒還是貶的話,他還是先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那你找我甚麼事?」
「嗯...也沒甚麼,只是想問你願不願意接下分公司的工作,但是去了並不是做你現在的事情,而是做你手底下那些員工的事情,主要是讓你過去學習一下對方工作上的管理能力等等。」
  「分....公司?」
  阿諾德蹙起眉梢,他怎麼不知道自家公司有了分公司?
   喬特見他一臉冷漠的疑惑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好吧,很顯然的你看出了甚麼。我也不想拐彎抹角,阿諾德,我要離職了,你願不願跟我走?」
 「你要離職?!」
  阿諾德一臉吃驚地問,不由自主地連聲音都提高。
  喬特忽然笑了起來,「怎麼,我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這麼大。」
  阿諾德馬上紅了臉,他真是受個自己容易臉紅的體質。後來喬特又說了些希望自己可以跟著他一起創立公司的話。
 阿諾德仔細地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跟著他去試試做些不同的事情。
 可是卻發現自己猶豫了很多天的原因是因為有一個人突然就消失了,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
走在路上他會習慣的回頭尋找那個人的身影;在自己的房間裡,過去曾經與那個人在房裡安靜互相陪伴的種種又浮現腦海。
 阿諾德放下手上的碗筷。
 現在他知道家裡突然變乾淨,每天早上上班時與晚上下班的時,家裡總是飄盪著溫馨的家常菜味道是怎麼來的了。
 「果然沒有甚麼小精靈嘛....」
他低喃著。
 可是一個人空蕩蕩的家讓他忽然感到不自然,彷彿一棟鬼屋,毫無人氣。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他默默想著,面對一桌子簡單的三菜一湯,一個人吃飯還是食之無味。
那個晚上之後,雲雀雖然沒有再出現過自己的面前,可是早上晚上的桌子上依然會出現他親手做的菜色。
 他輕嘆口氣,為自己婆婆媽媽感到悲哀。
甚麼時候開始,阿諾德已經變得像個女人一樣優柔寡斷。
但是對於感情,他真的一點皮條都沒有。
他也知道,自己在工作上很敏銳,做起事來快狠準,深受組員與上司的欣賞,原先公司也曾有意將他提拔到現在喬特的位置,只是個性使然讓他選擇拒絕。
 仔細回想起來,那時後似乎是雲雀家庭發生變化,碰巧又個是乳臭未乾的小夥子,若不是擔心雲雀會做出甚麼意料之外的事情,或許他會無牽掛的升遷,讓無趣的生活裡被工作堆積的滿滿,再也不會有無聊的時間被空出來。
 距離喬特給予邀請的三天之後,喬特向公司申請的離職終於確定下來了,雖然公司方面不太想放走這麼好的人才,但若喬特堅持,公司仍然必須要放人。
 同時,阿諾德主動打電話約喬特出去外面談。
那是聖誕節的晚上,外面熱鬧滾滾地走滿了情侶,雙雙對對甜蜜溫馨。
「真讓我意外,我還以為你會考慮得更久些。」
 阿諾德搖頭,開門見山直說,「我跟你去。」
 「.....阿諾德我以為你不會答應我....為什麼突然間願意了?」
 「不為什麼,我只是想試試別的事情而已。」
 「.....」喬特盯著他看好一會,接著輕聲嘆氣,「阿諾德,我自認還算了解你,你這是在逃避甚麼?如果不打算正面去解決的話,問題永遠都存在。」
  阿諾德沉默了。
  的確,他是在逃避些甚麼,只是這並不是他想要面對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你讓不讓我跟?」
  喬特連忙高舉白旗點頭如搗蒜,「好好好,一個月的時間讓你收拾東西夠不夠?」
 他點點頭,「你呢?」
 「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這邊公司允許辭職就會直接過去了,既然現在結果已經下來了,我自然是先過去了。」
  阿諾德的雙眸微微睜大些,「這麼快?」
 「呵呵,阿諾德你在捨不得我嗎?」
 喬特不正經地笑了起來。
接著理所當然的被阿諾德揍了兩拳,「甚麼時候的飛機?」
喬特疼痛地摀著自己肚子,「啊?喔,今天晚上十二點五十分直達紐約的班機。」
阿諾德點點頭,兩人後來又聊了些言不及義的話題,很快就說掰掰各自回家。
阿諾德沒有搭車回去,相反的,今天就算晚了,他依然決定走路回去。
 他一面像是散步一樣走著,一面想著另一個讓他困擾了好些天的問題。
到底他對雲雀是怎麼樣的一個感情?
  
最初相遇的時後,他只是當雲雀是個小孩子,而雲雀也的確是個小孩子。一個異常頑固彆扭又直接的小孩子,這讓阿諾德意外的喜歡。
所以才會默默的隱忍有個外人在他家裡逗留,四處亂逛。
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有的時後沒見著雲雀,心底反而怪怪的,好像有甚麼擱著難以安心。
還記得雲雀參與學校活動的時後,大概是國中的時後,他很忙,忙得連跟自己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那段時間,自己也總是睡不好。
.....會不會自己其實從那時後就開始很在意雲雀了呢?
 但是沒有雲雀陪伴的日子,他還是吃得下睡得著,上課上班休息甚麼的,他通通一如往常。
只是常常會想起雲雀。
那麼.....現在呢?
他有多久沒見到雲雀了?三天? 五天?還是一個禮拜?
阿諾德駐足在河堤旁,遠眺閃閃發光的河面。
忽然間,雲雀向自己的告白的情景倒轉在眼前。
他終於想起來,那個時後自己是怎麼給予回應了。
沉默了許久的心跳,重新找回雀躍的頻率,碰碰碰地跳著,隨著心跳聲音的主人激動的跑著,連呼吸都不穩定。
阿諾德氣喘吁吁地爬上樓梯來到雲雀的住處前,他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直到氣緩過來了,他才打算按電鈴。
這時後,口袋裡的手機猛然響起。
舉在半空中的手轉而將手機接起來,他不太愉快的緊蹙眉梢,直到看見來電的人名──── 雲雀恭彌。
「雲雀?」
他的聲音有些高亢。
遮掩不了對打電話來的人的歡喜。
「阿諾德,你.....你在忙嗎?」
「沒有,有甚麼事情嗎?」
「不」
雲雀頓了一下,抬頭看著一片漆黑的窗戶,嘴角邊勾起淡淡的苦笑。
「沒事,先掛了。」
說完他就把電話切斷邁開腳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不久之前,他在大街上看見不喜歡與人在外面逛街聊天的阿諾德竟與一名金髮男子相談甚歡。
打打鬧鬧的模樣,彷彿那兩人交情好到無以讓阿諾德如此毫無心防相待。
讓他看的是又忌妒又生氣。
可是他冷靜的仔細想,他.....並沒有立場可以衝過去對阿諾德生氣,更沒有身分衝過去把那金髮男人抓起來警告不准再出現在他或阿諾德面前。
甚麼都沒有,唯一有的只有一顆為阿諾德傾情的心。
可惜阿諾德是個嚴重遲鈍的傢伙,明講暗示通通一概不了解的模樣,還把他當個小朋友看待....
這讓他怎麼吞得下肚?!
結果就是讓他跑去公司惡狠狠的把手底下的組員頭頂上的老闆,從頭到尾,狠狠地磨過數次。
外界只道這間默默無名的小公司忽然交出這麼張漂亮的成績單來,果然是批黑馬,不得小看。
諸不知道,這成功的背後是用多少血淚換來的結果。
如此壓迫自己了好些天,總算把事情都解決到了一個段落,這一空下來的時間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阿諾德,那個銀色頭髮的青年。
每次說他很年輕很年輕,阿諾德就會一臉不爽的瞪著自己,悶悶不說話,直到他終於被阿諾德看到渾身毛起來道歉才善罷甘休。
想起這事兒,讓雲雀不小心笑出聲音來。
下了班,等他回神的時候,自己的雙腳已經把他帶到阿諾德的住處下。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鑰匙,似乎會發燙得讓人無法緊握。
想起不久前看見的情景還是讓他一肚子火,卻甚麼都不能做。
深深吸氣,他撫平混亂的情緒打電話過去給阿諾德,對方似乎很開心。
但雲雀一點都不覺這是因為他打電話過去的原因。
雲雀坐上自己從公司開回家的車子,一路上胡思亂想了很多,也總是壓抑不住衝動闖阿諾德家的空門。就差那麼一點點....
他大概就會進警察局留下人生第一筆黑汙。
如果不是阿諾德沒有回撥電話給他的話、如果他沒在自家附近看見阿諾德徘徊的話.....
也許他就會做出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情。
「阿諾德!?」
雲雀驚呼。
天曉得當他看見阿諾德纖細的身影時有多激動,當他看見阿諾德竟然一身單薄的站在路燈下的時候,有多生氣與擔心。
阿諾德猛打一噴嚏,換來雲雀好一陣罵,像個老婆子似碎碎念了好久,等雲雀把阿諾德整個人綁進家裡的時候,才發現阿諾德竟意外笑得很開心。

「你笑甚麼?」
雲雀端了一杯溫熱的牛奶給他,特意在阿諾德喝之前把牛奶微微吹過,因為他知道阿諾德有貓舌頭,很怕燙,卻又很喜歡溫熱的食物。
「雲雀,我等你三年。三年之後,你如果對我的感情不變,就到美國去找我吧。」阿諾德從來就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張開嘴巴披頭就講這些,即使雲雀,也還是一臉被雷劈的模樣。
「阿、阿諾德,你知道你在講甚麼嗎?你剛剛是被冷風吹到腦袋結凍嗎?還是喝酒了?」
雲雀的舌頭打結,差點連話都說不好。
不過這會兒他是真的腦袋打結了。
明明在講電話的時候阿諾德還是正常的,怎麼才見了面就變得怪怪的?
他擔心的把手伸過去覆蓋在阿諾德額頭上。
阿諾德不爽的把他的手拍掉,把剛才說的話重複第二次,一字不漏,用很漫的速度再說了一次。
雲雀沉默。
「你還記得我在河堤旁怎麼跟你回應的嗎?我說,你瘋了嗎?但其實我想,瘋了的人是我。」
阿諾德忽然間笑開的嘴角,像個孩子得到禮物那般開心,無虛假裝的笑。
阿諾德接著說,「原來,我在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了。只是沒想到你會在我之前告白,如果不是因為害怕幸福這麼容易到手,結果醒來只是夢一場,也許我早就答應你。」
「但是也幸好我沒有答應.....雲雀,沒有見到你的這段時間我了很多。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想過未來,但我的確想跟你長久的走下去,我希望你可以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如果現在我們就在一起的話,那麼這段關係只是個遙遙欲墬的關係,這麼說,你懂嗎?」
他點點頭,「那好,我接受你給的考驗,阿諾德。相反的你得答應我的要求,三年之後如果我對你的心意不變,你得跟我去公證結婚。」
這回換阿諾德瞪大眼睛了。
他是希望可以跟雲雀走遠一點,可是結婚!?這會不會太嚴重了點....
他抬眸看了一眼雲雀,對方認真的神情讓阿諾德不得不點頭答應。
雲雀帶著得意的笑容,不是他坑了阿諾德,而是他非常有自信自己不會改變。
送阿諾德回去他家的路上,雲雀的心情非常之好,差點跟著廣播一起唱起歌來,如果不是擔心被阿諾德一眼看穿甚麼,他還真難以壓抑自己的快樂。
他說,他活了這麼多年,認識阿諾德這麼多年,第一次讓他覺得幸福如此的接近自己。
阿諾德沒有回應他,只是把手上的遙控器扔過去正中雲雀的後腦。
「你這混仗坑我。」
三年之後,這句話是阿諾德老是掛在嘴上的句子。
回想起那個晚上,阿諾德真是後悔不己。如果他有發現雲雀的表情隱藏著甚麼打算,自己就不可能還乖乖的等他三年。
當阿諾德領著自己的行李飛去找喬特之後,有段時間他很不能習慣國外的生活,更讓他無法適應得是他得自己一個人住在喬特為他準備好的房子裡面。
在那間公寓裡,比以前他住過的房子還要大上許多,相對的,也冷默了很多。
靜謐的空間,只有外面傳來吵雜的車子聲音,偶爾可能還有飛機飛過的聲音。但他幾乎是剛上飛機就開始想念雲雀的聲音。
特別是在這個陌生的房子裡,他更加思念了以前雲雀在他房子裡走來走去的聲音。
最少他不是一個人。
好不容易,當他終於慢慢適應這裡的生活,也終於適應了沒有雲雀的生活,一個人的寂寞,卻發現自己的改變早以深深落入深夜痛苦莫名的思念泥掉中。
是的,他無法自拔。
是的,他不願承認。
許多年以前,也許在最初見到雲雀的瞬間,他們兩的關係就陷入命運那般。
是必然,亦是命定。
阿諾德笑了起來。
從來就不知道何謂浪漫、情愛的自己,竟也懂得這些老掉牙的詞。可是除了這些名詞,他找不到其他字眼來形容。
因為他,就是愛上了一個男孩。


三年後

在紐約的晚上,細雪輕飄,街上來來往往皆是雙雙對對。阿諾德將圍巾圍得更緊些。
他快步走過這些人的身邊,今天是那個約定的最後一個晚上。
等他走進與人相約好的餐廳,才將圍巾手套等東西拆下來。
「你來晚了,阿諾德。」
最初可愛幼稚的嗓音逐漸長成了一個男人最富有的魅力,低沉、充滿磁性的誘惑。
阿諾德瞪了一眼那個聲音的主人,「我並沒有遲到,時間剛好七點,雲雀。」
他笑了起來,「好吧,是我太想見你,所以來早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每次約我就把整個餐廳包下來,你不知道這樣有多浪費錢嗎?」
阿諾德有些生氣地譴責著雲雀,無奈雲雀是滿臉笑容,嘴巴張開就拼命應是,卻沒有將自己說的話聽進去。
要是雲雀是那種會聽話的人,他大概就不會對雲雀太掛心了。
阿諾德忍不住嘆氣搖頭。
早知道這小子府城這麼深,他就不應該替他掛心這麼多。
三年了,距離三年前那個晚上許下的約定,時間過得太快,快得當他再一次見到雲雀的時候幾乎認不出這個人就是以前那個可愛的雲雀恭彌。
特別當這小子頂著經理的身分出現在他公司的時候,阿諾德真得很想不顧場面衝上去揍他一頓。
「說吧,你肯定是有備而來。」
阿諾德舉止優雅擦拭嘴邊,將一旁擱著的高腳杯微微高舉。
「呵呵,你何必說得這麼難聽。阿諾德,當初是你許我的。也是你讓我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我相信你知道我為甚麼出現在你面前。」
「我沒那麼老,我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個字。」他微怒,皺起來的眉額掛著阿諾德自己都不知道的表情,那帶點撒嬌的氣味。
對雲雀來說,那才是他老是喜歡逗弄阿諾德小小生氣的原因。
太可愛了,可愛的引人犯罪。
「我問得是你怎麼說服喬特讓你進來公司的?」
「沒甚麼,只是把我想要做得事與企劃通通說給他聽而已。他只是剛好對我的計畫有興趣,並且覺得可行。其他的,可都是我自己努力爬上來的唷!」
「我知道你是靠自己爬上經理這個位置,但是為什麼我甚麼都不知道?!」
「阿諾德,你現在是在吃醋嗎?」雲雀用著意義不明的笑容瞇起漂亮的鳳眼望著臉已經微紅的人。
白裡透紅的讓人恨不得可以咬上一口。
阿諾德被他這麼一說,氣得把酒精濃度頗高的酒當水灌。
等他驚覺自己做錯甚麼的時後,甚麼都來不及了。
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當他頭痛得張開眼,彷彿整個天地都在旋轉,腦袋像是被人拿甚麼東西敲打著一樣,難受死了。
忽然間,外面吹來一陣冷風,讓他不得不往更溫暖的地方鑽去。
「醒了?」
雲雀的聲音響在他耳邊,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隨著雲雀呼出的氣息搔過他耳膜。
單單幾個字,讓阿諾得顧不得天氣冷,他睜大眼睛從被窩裡猛然爬起來。
張著嘴甚麼也講不出來,他真恨自己每次遇到雲雀就會舌頭打結。
而雲雀澤是一臉滿足的笑望著那個全裸的人。
他是挺享受喜歡的人一大早就給他這種美好的風景,讓他養養眼。
不過礙於擔心阿諾德會因此病倒,他還是主動拉著床上的厚毛毯過去蓋在阿諾德身上,反正他昨天晚上已經把所有地方都摸過也吃得乾淨了。
之後阿諾得把雲雀轟出去他家,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上班時間,等他穿戴整齊的衝去公司的時後
喬特則是一臉吃驚的看著那個應該在家裡養病的阿諾德。
「阿、阿諾德,我以為你今天請假是因為生病.....」
他一臉尷尬的回答,「並不是....」
雖然他剛才就發現自己走路怪怪的,每走一步,股間的疼痛就會變得深刻。但是他答應了喬特要跟他討論某案件。
「....那個阿諾德,我想你還是回去休息好了。」
阿諾德的尷尬傳染至喬特,他也尷尬的假咳兩聲。
阿諾德堅決拒絕。
最後是因為喬特好笑的說,「阿諾德,今天是假日,我們約的是兩天之後。」
這下子阿諾德就真的徹底尷尬了。
他沉默的離開辦公室,卻在打開門的瞬間看見雲雀,特別是雲雀老是掛在臉上的笑容。
當然,阿諾德要過了很久之後才知道,那個笑容,雲雀只給他一個人看見。
雲雀笑嘻嘻走在他身邊。這讓阿諾德非常之不爽快,「你想笑到甚麼時候?牙齒太白是吧?」
「沒事!只是覺得好像很久沒有像這樣跟你一起散步,彷彿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覺得嗎?」
阿諾德瞪了他一眼,心底不得不同意他的話。
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他主動把手伸出去抓住那隻始終晃在側邊的大手掌。
雲雀一臉訝異的猛盯著阿諾德看,後者則是一臉平淡但實際上早已慌張不己的假裝甚麼都沒有,彷彿他們兩人手牽著手早就是自然的事情。
阿諾德不說,雲雀也就甚麼都不問,他反握回去,兩人十指交扣的感覺漫延至天際,彷彿整個城市都柔和起來。
那是幸福的感覺。
平平淡淡而雋永的美好,是的,每一個人所希望的所期望的,也不過如此。
就指是簡簡單單的與愛的人過生活,偶爾會爭吵,偶爾會鬧彆扭。可是這些偶爾綜合起來,不就是我們的生活嗎?只要兩顆心還在一起,無論距離多遠,都在彼此身邊,這不是錯覺,更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幸福。
雲雀淡淡的說著,闔上手上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書,回首瞇眼咧笑地望著那熟睡在床上的身影。他走過去緊緊地靠在他耳邊低喃:「我愛你。」
他明顯的感覺到阿諾德微微動了一下。雲雀勾起更深的笑容,順手把手上的手放在一旁的矮櫃,忘記關上的門縫傳來ㄧ聲聲臉紅心跳的喘息聲。
三年前雲雀的要求,在兩人相逢之後的三個月內,轟轟烈烈的舉行了婚禮,告知了所有人這個男人是屬於他雲雀恭彌的,誰也別想有任何妄想,否則....他露出一抹足以迷死人的笑容,「我會把那個人咬死哦!」
搞得阿諾德只想找洞鑽進去。
但是他還得慶幸雲雀沒去弄個甚麼新郎禮服或者是在婚禮上將他公主抱去牧師面前逼他當著所有人面前說I DO
他真的很慶幸了.....阿諾德扶額默默想著。
雲雀是個不太浪漫的人。
可是他還是想盡辦法去打聽甚麼浪漫的活動等等,雖然總是臉皮抽筋的搞那些東西,但是每每看見阿諾德吃驚的表情與開心的笑容,他總會覺得這些是值得的。
直到兩人在一起的第五年,他開始認真的思考一件事情。
這是阿諾德與雲雀結婚的第五個結婚紀念日。
雲雀特別交代他一定要把今天空下來,如果真的不能空出時間的話,雲雀是直接衝進去喬特的辦公室,怒火沖天的揪著喬特領口問給不給阿諾德假期,喬特每次都萬分無奈的點頭。
他又不是惡魔老闆,喬特是巴不得阿諾德趕緊把假都給請一請呢,每天都見到那個比自己還要像工作狂的阿諾德,喬特都忍不住哀嘆,到底誰才是老闆了。
阿諾德一臉無聊的坐在家裡面,時鐘的針走到九點三十九分。因為工作的關係,他總是習慣早上七點多就起床洗澡準備上班,順手把還在睡的雲雀叫起來,現在他們的早餐都是阿諾德準備了。
因為阿諾德與雲雀負責的工作範圍不同,跟雲雀不一樣的是,他不用經常熬夜把工作帶回家做。
所以早餐就變成了阿諾德在弄。
但是今天沒有上班,讓阿諾德渾身都不對勁。
也許是習慣的關係。
「阿諾德,我回來了。」
雲雀的聲音在玄關處響起,阿諾德立即起身衝過去,卻看見在雲雀身邊多了一個怯生生的小男孩。
大概五六歲左右,有著跟雲雀一樣的髮色,卻不是黑色眼眸,而是與阿諾德相似的藍灰色眼睛。
這讓阿諾德小小驚呼了一聲,接著開口就質問雲雀去哪裡拐來這麼可愛的小男孩?「你該不會去綁來的吧?!」
雲雀默默在心裡哀桑了好ㄧ陣子,你說說,他掙扎了好久要不要領養個孩子,讓他們家更像一個家,結果帶了個孩子回家之後,竟然被自己的戀人懷疑自己綁架個小朋友回家?
他抹抹臉道:「這是我領養回來的,是我們的兒子。」
......阿諾德收起短暫合不起來的下巴,並且從雲雀手中牽過那個看起來很怕生的小朋友。
他花了好ㄧ段時間才讓那小鬼習慣他們家的成員與生活。
但是小鬼還是ㄧ臉天真的問,「阿諾德把拔,為甚麼我沒有馬麻?」
阿諾德的臉抽了兩下。
....至少他不是衝著自己喊阿諾德馬麻。
他耐著性子把他跟雲雀的關係用最淺白的方式解釋給他聽。
但是你想,他只是個小屁孩,哪裡懂那些亂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東西。
於是他自己得了一個結論。
「照顧我的就是馬麻,出去賺錢的是把拔。」
然後他就開開心心的跑去看電視,徹底不理會那個黑了整張臉的阿諾德。
直到雲雀知道這件事情之後,還大大讚賞了一下兒子,讓阿諾德氣得把人踢出房間睡沙發一個禮拜。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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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