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交疊
張起靈與吳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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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夢見了那個人.



 很久了,每次睡的時候總會夢見那個人,在黑漆的地方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聲音很低很低地喊著自己的名字,每一次他喊,都會讓他感覺心底安穩,不緊張也不害怕,好像就算天塌了,也有他會幫忙頂著.



 吳邪很難去看清楚那個人的面孔.

 或者說,那個人的臉,已經變得跟四周一樣,只剩下黑暗.



 但他的手是那麼大那麼溫暖,在夢中,他似是篤定了似的心情,這個人活著,而且不會放開自己,無論在怎麼樣的情況下,無論是哪一種可怕的夢境,對方都不曾放下過自己.

 

 他不懂.

 也不明白.

 

 到底這個人是誰,唯一的記憶只剩下兩個字:小哥.



 他緩緩床上坐起來,一手摀著腦袋,外面仍是一片黑暗.接著他把頭歪一邊看了看放在旁邊的鬧鐘,上面顯示著凌晨四點五十分.

 

 連一分一秒都沒有錯過.

 

 他的夢,醒了.

 每一次都在這個時間點上醒過來.

 他不害怕,就算醒來了,唯一怕的只有再也見不到那個男人而已,彷彿死與生都過如此,甚麼也比不過對那個人的思念……思念,為什麼會是思念?



 吳邪煩亂的爬了爬自己的頭髮,上頭已經有了好幾根白髮,一步一伐地走往浴室,然後他打開水往自己的臉上沖去.每天幾乎都這時間起來,所以他將小舖子的營業時間提早了一小時,苦得王盟哀哀叫…他娘管他這麼多,老子是他老闆,調動了時間有甚麼關係.

 

 記得那時候講,王盟還一臉古怪的看自己,後來才悶悶的說好.

 

 吳邪見他那模樣,似是有些甚麼話要說,卻吞吞吐吐的,讓人彆扭.

 「王盟!」

 「欸、來勒來勒,啥事呀小老闆?」

 「你是不是有話想問?」

 「沒、沒有的事情!」

 「你最好給小爺從實招來,要不就扣這個月的薪水吧.」他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坐著,手邊還擺著壺熱騰騰剛煮起來的茶,活像個大少爺模樣,連自己都想笑.想了想,他還是把手上的茶杯給放下.

 「這…」

 王盟猶豫了,卻沒有立即說話.

 吳邪忍不住挑了挑眉頭,心底驚訝這小錢鬼的王盟夥計啥時對錢這麼捨得了,居然連扣錢都甘心,就是不肯說.

 「算了,你不說的事情,一定又跟我三叔有關.」

 「那…還扣不扣錢啊?」

 吳邪賞了他一記狂笑,「扣!」

 果不其然地聽見他哀號的叫聲,讓你跟老子討價還價,老子就跟你姓!語畢他屁股搖啊搖地右晃出鋪子,王盟見他走遠些,才趕緊打電話給人,「三爺,小老闆出門了.」

 「好,我會派人盯著他的.」

 「三爺……我們非得這樣嗎?」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種方式盯著他,但是張小哥他……」

 王盟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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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邪走在路上,忽然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他趁著人多時候,偷偷閃身進暗巷,然後把棕色腦袋探出一角,的確讓他看見了幾個男人在找尋的模樣,吳邪謹慎地打量四周,確定這些人找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時候,真有被嚇到的感覺,當下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身上除了錢包,啥也沒帶著。

 

 只是他第一個浮現的念頭,竟是另一個男人的,他幾乎喚出口了,「張……」應該是三個字才對,應該是三個字的啊!可是他的頭只有越來越痛,越來越痛,疼得他只能抱著腦袋在暗巷裡捲曲著身子躺在地上。

 

 眼淚就這麼撲簌簌地狂流。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壞掉了一半。



 因為他唯一有的記憶只有這一年,一天醒來,突然就被告知自己叫做吳邪,是吳家唯一的繼承人,父母都因意外死亡,有兩個叔叔,他的父親是家裡的老大,而自己則有個三歲半大的兒子,老婆跟人跑了,更重要的是他是個小店的老闆,生意還不錯…………

  

 無論別人怎麼跟他說,這些事情對他來說都是陌生。

 就好像他在聽著別人的故事一樣。

 

 除這些,他只問過一個問題,「那……小哥是誰?」

 他還記得,環繞自己,前一秒還在笑呵呵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自稱是自己的兄弟與親人的人,一個個都僵硬了表情,彷彿有誰在他們身上下了毒咒一樣,誰都開不了口。

 

 他想知道;

 但也不想知道。



 心底有種感覺,那種感覺很真……真得他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回答;或者是說,他不想去觸碰一塊連自己都恨不得遺忘的事情。

 

 吳邪的頭疼一直沒有消失,這一次發作的特別久。

 他知道有人找到了自己,也知道有人叫來的救護車,更知道除了那些人之外,他遠在巴乃的好兄弟胖子跟北京定居了的小花與黑瞎子都急忙趕來,更甚至是很久沒有消息的三叔跟二叔也都趕了過來。

 

 他昏迷過去,一樣的夢境重新席捲而來。

 吳邪靜靜的看著夢的產生,發生,然後結束。



 過去了多久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每一次都會在夢境的某一個部分時候突然醒來。可是這次卻不一樣,這一次…………他終於看見了那個人面容,他的聲音,他的溫度,他的觸碰,都是這麼令他感到熟悉又思念。



 那是種瘋了的思念;

 那是種狂了的追逐;



 

 當他醒來,他恨不得不自己不要醒。

 第一次醒來,他甚麼也不說不提,夢還在;第二次醒來,他還在醫院,但他又像個沒事人一樣,但夢還在;第三次,吳邪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小花靠在椅子上睡著的模樣,而黑瞎子正往他身上蓋外衣,那一瞬間他知道了自己這些時間以來的等待是甚麼。



 「黑瞎子。」

 對方比了個噓的動作,墨鏡底下的目光依然緊緊扣在睡著的那人身上,不知道是被他的聲音吵到,還是他就算在睡夢中也一樣不安穩,解雨辰睡得很不好。

 

 吳邪還想說甚麼,但黑瞎子已經拉著自己往走去,「這是他自己的問題,我們誰也幫不了他。」

 「很久了?」

 「對,很久了。」

 「多久?」

 「大概……從秀秀死了以後吧……」也可能是從那次將你從長白山帶回來開始…………黑瞎子沒講出來,那一年的事情,誰都不肯提。



 「你說錯了,應該是從我回來以後莫名其妙的睡了一年之後才這樣。」吳脅持默了好一段時間,突然才開口,這一句話驚嚇到了黑瞎子,即使不用拿下墨鏡,吳邪也知道那副眼鏡底下的眼睛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吃驚模樣。

 「你……你想起來了?」

 「沒有…………或者應該說,只有一點點,在做夢的時候,可以夢見很多我沒有經歷過,但身體記得的事情。」

 「…………」

 「不過我需要你幫我一件事情。」

 「……甚麼事?」

 

 「幫我弄個假身分。」



 後來有三個月的時間,只有黑瞎子知道吳邪真實的狀況,其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吳邪為什麼要個假的身分,但他還是去幫他弄來,這件事情在吳邪突如其來的失蹤被曝光,解雨辰氣得接連一個禮拜給他進家門。



 但他還是甚麼也沒講,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吳邪這麼做絕不會是為了死,他知道的,很清楚的知道,這一定是跟啞巴有關係……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你說得很對,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這是在解雨辰終於放棄生氣之後對他說的話。



 三個月,足夠吳邪做很多事情。

 他甚麼都記得,也都清楚。



 更知道,距離當初的十年約定,早就過了不知道幾個十年,自己的兒子都要大學畢業了,怎麼會不知道時間過度的有多快速,他兒子是讓二叔養大的,二叔跟三叔一生都沒結婚,但在在一起之前,都各自有過女人跟孩子,吳家的香火不可能只有他兒子。



 他查得很清楚,但更明白,即使他們自己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一樣,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吳家的所有一切都將由自己繼承,或者說,他的兒子繼承。



 吳邪很明白啊!

 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選擇將自己的兒子的遺產繼承權利變成四分。然後利用一場意外,假造的死亡騙過其他人。騙過的人就算了,無論怎麼樣他都需要去一個地方。



 好不容易踏上了這個地方,他只能按照久遠的記憶去找尋,安靜的彷彿世界不存在,時間沒有意義似,他甚麼也不管、也不怕,就這麼直直地走向盡頭。



 一直到他看見了那個地方為止。

 宛如雕像一樣,記憶中不增老去的模樣,夢裡那個人的模樣與聲音溫度,都這麼真切,即使呼吸都會讓心臟疼痛,他卻覺得自己的開心更勝過所有。



 但他再也走不過去。

 被隔離在那個人的世界之外,他拚了命的喊,喊得聲音都沒有了就用手腳拍打,手腳都血流不止了,他就用額頭去撞,把腦袋撞出了個洞了,他還是不死心。



 只求那個人回首看望自己一次。

 好讓這場夢醒來。



 

 耳邊突然傳來腳步聲音,但他再也沒有力氣可以睜開眼睛看。

 只剩下似有若無的呼吸,彎起的嘴角,「小哥,我們回家。」



 「…………好,我們回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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