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書本,
他有意外會看見那張照片。
嘴角淺淺地彎著一抹笑,
但是那個人卻不在身邊,
這樣的笑容,
那個人看不見了,
不是嗎?
有點後悔,
為什麼以前總是不願意多笑一點,
就算不是認真的也好,
虛偽的也好,
因為那個人也會發現,
自己的笑容是多麼笨拙又好笑,
虛偽之中其實他,
從來就不曾對那個人有過一絲偽裝。
「骸,你會回來吧?」
從那輪迴的盡頭回來,
回到他的身邊。
這不是他曾經聽他許下的諾言嗎?
可是才過去幾天而已,
他已經起了想念的感情。
走到兩人無事時坐著的前廊,
他沒有換下身上的衣服,
若是讓他看見了,
是不是會帶著溫柔的笑容說,
「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下吧!」
那樣的回憶浮上來,
讓他嘴上的笑容帶上些許的苦澀。
究竟是回憶讓他的眼眶紅了,
還是因為想起某人溫柔的身影讓他不由自主的軟弱,
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他怕,
怕知道了原因之後,
自己會敗得更徹底。
「我若不在了,恭彌會想我嗎?」
那個人帶著玩世不恭的笑,
眼底盡是溫柔目光,
輕聲問。
他翻身,
「不會。」
沒有多一秒猶豫,
很快的就丟了這句。
拉了拉被單,
他縮著自己的身體尋著溫暖的體溫。
六道骸非常配合地挪了一個位置讓他躺,
並且將大部分的被子都給他蓋。
「但是我覺得你會哦!一定會,非常非常的想念我,當你一個人的時候。」
他輕笑了起來,
另一隻手伸過他的腰間將人用力一帶進自己的懷裡。
雲雀並沒有拒絕,
在這冬季的異國之地,
有人主動獻上暖爐,
他何必拒絕呢?
「別說那種假設的話,我不信那套。」
「不然恭彌,要不要跟我打賭呢?」
他睡眼惺忪地揉了眼睛,
翻過身面對那個人溫暖的胸膛,
聲音低沉睡意地問,
「賭甚麼?」
六道骸笑得像隻偷腥的鳥兒,
「賭你的尊嚴,如何呢?」
「哦?」
他稍微有點醒了,
「怎麼賭?」
上鉤了.....
六道骸默默的想,
「賭看看,若我不在了,你是否會想念我。」
無聊!
雲雀打了個呵欠,
平日總是銳利不可直視的鳳眼瞇成一條線,
保持著隨時都會睡著,
雖然無聊,
但是面對六道骸的挑釁,
他還是很有自信把握地應允了。
他說,
「我就知道恭彌會答應。」
輸的人將聽從贏者一件事情,
無論能不能夠做得到,
就是做不到也要完成被指定的事情。
雪,
忽然飄落,
眼前的櫻花樹含苞待放的瞬間,
猛然乍開一片燦爛,
多麼美麗,
多麼哀傷,
寂寞的,
孤單的,
直抵天聽,
那個人卻不可能聽見自己的呼喊,
初雪的記憶如流水,
白色的浪花拍打在岸邊。
那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幾個初雪,
他忘記了。
唯一記得只有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他說過的每一句每一字,
是的,
原來自己是記得得。
「恭彌不覺得這樣的夜晚很棒嗎?」
他牽著自己的手,
舉起空著的右手指著天空。
那抹月亮皎潔的發亮著,
彷彿想要取代太陽,
努力地散發著柔軟的光芒,
「想太多,你要是閒著沒事做,不如回去把衣服洗一洗。」
他習慣地冷哼,
卻沒有抽開被牽著的手。
「一次也好,我也想把月亮抓下來換你的笑容。」
他讚嘆著。
懸在天空中,
那自由而又孤單的月亮呀,
彎著身子,
像極了一抹淺笑,
六道骸看得傻了。
他順著那人仰起的脖頸望去,
月亮的美他永遠都不能夠理解,
就好比他從來就聽不懂六道骸拐彎抹角的小心願。
也或許,
他只是假裝聽不懂。
海風徐徐吹來,
遠方的海洋是一片黑暗,
看不出有甚麼美麗的地方。
若不是有月光溫柔的照看,
或許真的就只餘下無邊無際的深淵。
六道骸明白他身上沒有多少浪漫細胞,
他曾經想過要送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
卻讓雲雀一眼識破了這個念頭,
直接把要付給花商的錢收走,
「有時間搞那些把戲,不如把錢拿來繳房貸,你不知道這房子貴得讓人眼珠掉出來嗎?」
六道骸先是愣了一下,
接著捧肚子大笑,
滿臉無奈的安撫被笑得火大的雲雀,
他真的愛上了個很實際的一個人,
他的戀人,
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一滴滴的浪漫細胞呢?
雲雀一頭霧水,
但是面對六道骸莫名其妙的大笑,
還是會覺得很不爽。
後來,
還是山本跟他說明六道骸的用意,
他才有點了解那個鳳梨頭幹甚麼要花一把錢去買沒路用的花。
「給你!」
他有些彆扭的將手上的東西遞過去。
六道骸一臉奇怪的接下包裝漂亮的盒子,
卻在拆開之後瞪大了雙眼,
張開的嘴,
不知道該說甚麼比較好。
「不要問,也別想問。我不想說。」
說完,
雲雀一溜煙地跑掉,
如果不是草壁跟他說雲雀骸有公事要忙叫六道骸不要過去打擾,
他很可能又跑去跳某人的窗。
回想起那時候幼稚的自己,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伸出去的手渴望可以抓到些甚麼,
但是空蕩蕩的被留下的,
只有那個人給自己的回憶。
「骸......」
這個讓他擺在生命中不可承受的名字,
太過沉重,
占去他的生命裡每一個角落,
填得滿滿的,
該死的名字。
低聲呢喃著,
一遍又一遍,
一次又一次,
可他理智清晰的告訴自己,
無論怎麼叫喚,
也不可能將那個人叫回來。
他輸了。
他願意認輸了,
那麼你會回來嗎?
那個賭約,
他還記得嗎?
「賭你會想念我,我相信,你一定會無可自拔地,思念著我哦恭彌!」
直到冬末春來,
花兒都開了,
蟲兒也鳴了,
綠意盎然地讓人錯覺,
春天來了,
他是不是會在這個春季回來呢?
雲雀忍不住問自己,
身上的和服也成了短袖的衣服。
門鈴響,
正練習寫毛筆字的手忽然顫抖一下,
將骸的名字寫歪了一撇,
表面非常鎮定,
但打開門的手仍然抖著。
「學長,是我。」
門扉另一邊傳來另一個成熟的聲音,
那個以前膽小懦弱的草食動物已經長成了現在的男人。
瘦小的肩膀也變得很有擔當,
肩負起家族的生命,
亦為父為夫。
但那不是他要聽的聲音。
已經轉開的門把,
重新關上。
他保持原來的沉默。
「學長,我知道你在裡面。請你開門好不好?」
「......」
面對雲雀的沉默,
澤田很可以理解,
於是他放軟了聲音,
「好吧,那你就這樣聽我說吧!六道骸......已經決定下個禮拜要火葬了。學長,你要來,一定要來!」
誰都可以不到,
唯獨你不可以,
雲雀恭彌,
你是他最後念著的人,
所以你不可以不來。
「你要來,你來了,我才可以把他交託給我的東西給你。」
澤田有些擔心的回頭望著那棟了無生機的房子,
就像房子的主人一樣,
就算有花開得有多少,
草生長的有多麼茂盛,
那都像是虛假的面具,
宛如一朵朵塑膠花一樣,
只剩下鮮豔的外殼,
裡面早已死亡殆盡。
但是他擔心的,
卻是沒有來的雲雀。
直到最後喪禮的進行,
關著的門忽然打開,
澤田很是欣慰地望著終於出現的人,
可當他心裡掠過一絲不安時,
雲雀恭彌表面的冷靜與自恃終於破裂,
一隻孤傲的鳥兒若是失控了,
會怎麼樣?
無差別攻擊所有見到的東西,
他忍著心底的痛,
一槍開在雲雀身上。
當他醒來,
映入眼簾的先是白色的光芒,
接著,
還以為自己見到那個人,
慌忙的想要爬起來,
那溫柔的口唇,
吐出來的聲音並不是他以為的以為。
「恭彌?你醒了?....不!你不要亂動,你的傷還沒有好!」
迪諾擔心地壓著他,
好一會兒,
就連在外面守候的幾個家族成員都衝進病房裡了,
雲雀的眼瞳才漸漸有了焦距。
「你們通通在這裡群聚甚麼?不怕讓我咬殺嗎?」
冰冷的口吻,
吐出每一個人懷念的話語。
但唯獨一人感覺不安,
「雲雀,你知道現在是幾年嗎?」
向來愚鈍的山本緊皺著眉頭問,
所有家族成員裡面,
除了澤田和六道骸之外,
只有山本與雲雀走得比較近些。
所以他才可以發覺雲雀那平常掛在嘴邊的話裡的不正常。
「甚麼幾年?我是被打敗了嗎?還有,你們會甚麼好像都長得不一樣,我的制服呢?」
眾人聽聞他的話,
心底紛紛想起警鈴。
後來醫生說,
這是選擇性強制失憶。
也就是說,
雲雀恭彌強制將所有與六道骸有關的一切關進心底最深處的角落,
倒回到十五歲的時候,
但是他早已不是十五歲的他。
澤田決定將病情告訴雲雀,
可對方的反應冷冷淡淡的,
一如他的風格。
他自己也有感覺,
這具身體,
不太像自己的身體,
有點熟悉,
又有點陌生,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
他又似乎可以聽見有人在呼喊自己的聲音。
當他靜下心想聽,
那個聲音又消失不見。
缺失的一角,
似乎很重要,
但他每每想要想起,
頭就痛得特別厲害。
既然是強制性失憶,
那就別去想起來吧!
既然未來的自己已經選擇遺忘,
那麼他就用不著特別去想起來。
但是澤田卻不這麼想,
他不停地尋求醫生的協助,
企圖讓雲雀想起他遺忘的部分,
可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這麼做,
說不定忘了六道骸,
雲雀可以過得更好。
明明他的身體是健健康復,
澤田開的那一槍並沒有傷重雲雀,
但他的臉色竟是一天比一天蒼白,
眼袋的黑眼圈已經好幾層,
白色的臉龐,
黑色的眼圈,
讓人看了就心疼。
若不是他堅持出院,
若不是他關不住,
那翱翔在天空的鳥兒,
又怎會甘心被綑綁在這小小的病房,
無論他的記憶如何,
始終都是那個雲雀恭彌。
孤高的,
強大的,
優美的,
堅強的,
雲雀恭彌。
回到基地,
他只有花幾天的時間將斷裂的資訊更新,
並且發現身體竟然對某些動作非常的熟練,
這樣的發現讓他很滿意,
最少這些讓他在做任務的時候不會拖扯後腿。
回到基地,
他接受了小嬰兒的邀請,
重新回歸他的位置。
只是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子裡的時候,
會有種身邊應該還有個人的感覺與念頭浮現,
這讓他感到奇怪。
卻不足以讓他放在心上。
直到一次任務的失誤,
他找回了丟失的那一塊記憶,
沒有想到過原來找會失憶的缺角會這麼痛,
他的心,
像別人的一樣,
無法控制的疼,
無法忍受的痛。
「骸的遺體已經火葬了。」
他沒有多說一個字,
轉身離去。
那之後,
無論澤田如何找,
就是找不到雲雀的蹤跡,
縱然擔心,
卻覺得那樣的雲雀步上了六道骸的路。
交給他的信....
澤田默默想著,
學長不會有事的,是吧,六道骸?
耳邊彷彿出現那早已消逝的人的笑聲,
詭異的笑聲清晰可聞,
對澤田來說,
那不可怕,相反的,
讓他安心了。
雲雀浪跡天涯地活著,
代替著六道骸,
活著。
『活著,為了我,不要死恭彌。』
───六道骸最後的血書、也是他的遺願。
他的孤單,他的想念,
「我會等你回來,你還欠我一個賭約,六道骸。」
低聲念著,
凝望海平線慢慢下落下的太陽,
他彎了嘴角,
有些步伐蹣跚地倚著拐杖,
一步一步走回他們倆住過的房子。
「雲雀爺爺!」
一個莫約十歲的小男孩,
頂著一顆與那人相似的髮型朝他跑來,
一個撲身讓雲雀險些跌倒。
小男孩天真的笑臉讓他想起了那個人,
像個孩子般的笑容,
時而溫柔的對待。
「爺,你又在想那個人了嗎?」
他瞪大一雙可愛的眼睛,
只有眼睛的部分像自己之外,
其他沒有一處與那人不相似。
偶爾他會想,
自己為什麼會撿了個毫不相干的小鬼回家養。
但見到他的笑容,
他總會想,
啊!說不定他真的回來,用另一種形式,
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不甘你的事,功課做完沒有?一會兒我抽問你要不會就等被我咬殺!」
他低頭笑著輕道,
枯老的身驅終將入墓,
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同穴死,
活了這麼久,
剩下的安慰只有他給的回憶,
若不是還有個像他的小鬼,
他求生的意志沒有那麼多,
對他來說,
這世界已經失去了讓他執著的意義。
是的,
失去了。
他笑望著那個長得相似的男孩牽拉著自己的手,
彷彿回到那日手牽手的夜晚。
他懷念,
也很想念,
────────六道骸。
Fin.
- Sep 26 Mon 2011 19:40
Reborn家庭教師 [骸雲]孤獨 (夏末花語:石南花語(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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